“亚瑟老师，这种问题我们一点也不会呀。”
艾文烦恼地嘟囔着。
“哼，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？”马修嘲弄地对他挤眉弄眼。
“烦死了，那你会解答吗！”艾文不满地回嘴。
“这个嘛...”
马修捋了捋头发。
“自然是‘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不真实现象’，对吗？”
“虽然是这样，但你说的，只是把问题重复一遍而已吧...”
艾文无语。
“那么，阿尼娅？...”亚瑟转向阿尼娅。
“那个...有时候我们眼睛所看到的，并不一定是‘真实’，真实是要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，和同伴一起欢笑，一起流泪，然后所有的体验的汇聚，就是 ‘真实’。”
“哦，真厉害。”
亚瑟微笑着，一边鼓掌。
“哼，真不愧是honey娅姐啊。”
马修拼命地摆出自认为英俊的姿势。
“果然是我命中注....”
“你乱起个什么外号啊！”
“呜喔，这有力的一拳！”
因疼痛而捂着腹部的马修，仍然抬起头笑着-尽管挂着眼泪。
“英雄有时候就是要承受美人的...呜喔！”
“真是一对活宝。”
艾文叹了一口气，望着笑眯眯的亚瑟老师。
“老师，今天的课还要继续吗？...”
“有时候这么开心，不是也挺好的嘛。”
亚瑟笑道。
“哼~嗯？连亚瑟老师也...”
艾文双手托腮，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。
我们眼睛所看到的，并不一定是‘真实’。
难以理解，根本就不懂说这些话的人是什么脑回路。
感觉饥饿，只需要看到食物；感到疲倦，只需要看到家里温暖的床；感到寂寞，只要看到朋友仍然在嬉笑玩闹，就会感到幸福。
我们都是被困在‘伊甸园’里的孩子。生活在‘伊甸园’里，本身就是严重的过错，身为孩子的我们，也许更加只会注意到那些美丽的幻觉吧，对，要从‘海市蜃楼’里醒来，也许只需要简单的‘一个耳光’罢了。
“艾文，艾文...你去哪？...”
父亲抓住我的衣角，带着哭腔问道。
“留下来吧，留下来好不好？现在到处都是危险。”
“烦死了...放开。”
艾文挣脱了父亲。
“就是因为这样，你才会被村子里看不起吧。”
“什么？我只是...”
他没有理睬父亲的自言自语，冲出了家门。
“所以你又开始怪罪别人了？”
另一个艾文嘲笑着。
“你这个胆小鬼，什么也做不到吧。”
别再说了...
艾文捂住耳朵。
“你假装自己很聪明，实际上只是无能的胆小鬼吧。”
别再...
他跪倒在空地上。
我什么也不想说，什么也不想做，谁也不想见，只想这样一个人...
...
“我的阿尼娅...为什么...”
阿尼娅的母亲-蓓卡，粗壮的手臂将艾文整个提起。
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！我的阿尼娅！”
“拜托了，蓓卡，请不要...”
艾文的父母哭泣着。
“请不要对我家孩子使用暴力...”
“阿尼娅变成那样...为什么...你能那么平静地睡着...阿尼娅...”
她捂住了脸，放声大哭。
“阿尼娅...”
一点亮光透过艾文蜷曲的身体，洒在他的脸上。
“真是可笑...”
我们什么都没有，什么都得不到，但是天空居然亮了，难以置信。
“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理睬。”
现实好像让艾文很快明白了什么。
“不管我们发生了什么，如何感到痛苦、不安，谁也不会为此感到同情，谁都不会注意到，我们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一粒沙。”
...
“我就知道你...躲在这里。”
“...”
马修背对着艾文，躺在仓库货物的高处，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。
“马修？”
“把门关上。”
马修慢吞吞地嘟囔着。
“啊？...但是现在，天气很好...”
艾文努力地挤出笑容。
“把门关上，艾文，太亮了。”
“你这么阴沉，连阿尼娅也不...”
话还没说完，他就知道自己捅了篓子。
马修以飞快的速度翻下货堆，迎面打在艾文的脸上，他猝不及防地被打翻在地。
“马...！”
他从货架旁抽出短刀。
“既然你提到她了，那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吧。”
“等...！你开什么玩笑...！”
艾文拼命地挣扎。
“因为我是伤者，所以就开始同情我吗？”
马修的刀子重重地划过艾文的脖颈，流下一道血痕。
“话说回来，怎么没看到你身上有什么伤痕啊，啊？艾文？”
马修的脸凑到艾文面前。
“你这只虫子！”
胆小鬼，什么也做不到的胆小鬼。
尖锐的疼痛和愤怒袭上心来，艾文重重地打在马修的伤处。
“啊啊啊！”
马修因为痛苦而在地上翻滚。
“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的吧！！”
艾文失去了理智，将自己的积蓄的所有情感一口气爆发。
“说什么英雄，什么啊，如果没有你的话，什么都不会发生啊！”
“啊...”
马修趴在地上，看不到他的脸。
“什么英雄，别开玩笑了！白痴也要有个限度！”
“啊...呜...”
马修虚弱地在地上抽泣着。
艾文喘着粗气，脑中一片空白。
...
“那是什么？阿尼娅？”
少女愉快地笑着。
阿尼娅摊开手心，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纸鹤。
“什么？这是什么？你真厉害！”
她大笑着拍手。
“但是，只能做出黑色的纸鹤...”
“这就是这世界的‘规则’呢，阿尼娅。”
她静静地望着阿尼娅手中的纸鹤。
“总感觉，我和你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呢...”阿尼娅思索着。
少女从纸鹤那里移开目光，认真地凝视着阿尼娅的眼睛，第一次，阿尼娅感到她的眼睛里摇曳着某种非常哀伤的东西。
“阿尼娅，快点，快点，把门打开吧。”
她哀怨地催促。
“阿尼...娅...”
“...”
仿佛有人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喊着她的名字。
“...？”
奇怪，太奇怪了。
无论怎么努力，想看到那个人的脸，都无法如愿，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。更加奇怪的是，自己甚至无法说话，来回应那个人。
“阿尼娅！阿尼娅！”
“...”
不不，这太奇怪了，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吧，是梦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吧，一定是这样。但，这个声音这么熟悉...
“对不起...都是因为我说了那种话...”
蓓卡将头靠在布偶的身边，布偶稍稍颤动了一下。
妈...妈...
在恼恨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迟钝，居然忘记自己最爱的人的声音时，她也发现了一些事情。
“对了，这并不是做梦。”
疼痛突然之间，像是解剖刀一样袭来。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感觉要被割开了。
好痛，好痛好痛好痛...好痛...
伴随疼痛的，还有冰冷刺骨的感觉，好像冰水渗入了骨髓，冷得发颤。
我到底...发生了什么...
“阿尼娅啊啊啊...”
无法发出声音，无法看到眼前。她想要尽力地拥抱自己的母亲，但是身体就像是植物一样毫无反应。
妈妈...请不要再哭了...
红色的眼泪从残破的布偶眼角流出。
手掌颤颤巍巍地抖动着，想要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，但她既看不见，也动不了。
即便如此，那么艰难的时光，你不是都渡过了吗，阿尼娅？
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时候，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，不是一切都已经渡过了吗，这种小的困难...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也不知自己是成百次地，还是上千次地努力试图支撑起身体。
妈妈，这点小事，根本不算什么。
在幻觉中，自己好像露出了笑容。
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吧，因为自己已经残破到无法动弹，但...
但自己立刻感觉到了温暖的怀抱，妈妈将自己抱在了怀里。
“阿尼娅...不要再说了...我全听得到...”
她只是静静地将自己的女儿-即便外人看起来已经无法理解-抱在怀中，就这样久久地沉默着，光线透过窗户，洒在两人身上。
啊啊，是呢，我是妈妈的女儿呢。不管我做了什么，说了什么话，即便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，我心里所想的，她也听得到。
这样想着，身体开始慢慢放松下来，好像连疼痛也减轻了。
好温暖，好想永远这样下去。
她陷入安心的睡眠之中。
...
“马修，亚瑟老师他，是因为我们的过错才死的。”
伫立在墓前的两人，沉默了良久之后，艾文说话了。
“啊，我明白。”
马修的脸上，是从未有过的悲哀的神情。
两人悲戚地望着眼前用树枝做成的坟墓。
“要不是村里大家帮忙，我们可能连这样的 墓也...”
“...”
亚瑟老师...
大家都在不断地哭着，即便是最开始，将亚瑟老师视为外乡人而排斥的人，也痛哭着，但却没有任何人指责我们。
“为什么...就算是打我也好...”
马修低下了头。
无论怎么惩罚，用什么样的手段，某个人的生命也永远无法再回来了。
两人无言地，开始清理墓周围的泥土。
“马修。”
“嗯？”
靠在草堆上的两人，望着晴朗的天空。
“对不起，那时候我...确实一个人逃跑了，我什么都没有理会，一心只想要自己活下去，连亚瑟老师都忘记了。”
“...”
“马...修？”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
马修翻了个身，背对着艾文。
“你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大堆，我...完全没法思考...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亚瑟老师和...”
他顿住了。
“和...”
艾文闭上了眼睛。
“阿尼娅她，胸口流着血，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的东西啊！”
歇斯底里的声音那么清晰地传来，还有...眼睛和嘴巴只有黑色空洞，犹如地狱图画一般的兔子布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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